比赛的那天早上,她忘记拿谱子。那谱子原是记得滚瓜烂熟的,不拿也没什么。可她是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即使万无一失,也还是希望有个退路在后面做保障。所以她让出租车司机又倒回来。不知为什么大门敞着,起居室里父母也起来了。她路过的时候,听见母亲在里头说:“那不一样,我以为彼此再不能相见了,谁知你还会带我们回国来。现在我与他重逢了,原本的感觉还在。老杜,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能欺骗你。以前我连自己一起骗,还不觉得。现在我骗不过我自己,你放了我吧。”
余下长久的沉默,她也半天没出声——其实只过去了半分钟。随即父亲问:“那杜兰怎么办?”
母亲说:“我带。他也有一个女儿,未必能争取得到。他爱兰兰会像爱亲生的孩子一样。”
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天地间忽然昏黑一片。她呆坐良久,起身的时候腿脚早已发麻,司机是早让她付了账遣走了。她到那天才知道,成年人的摊牌,原来可以如此平静,她的未来,她的家,可以这么轻易、三言两语就打发掉,像是白色大理石桌面上的污渍,用湿的毛巾帕子一抹,就抹掉了。
她没去参赛,说是手疼。检查却没有问题,骨骼,肌腱,韧带,甚至她练琴练那么狠,却连腱鞘炎都没有。医生就建议她看心理科。重洋之外的同门告诉她,原来的演奏团依旧欢迎她,也许她需要散散心。但此时林赐已经开始殷切地给她介绍心理医生了。林葛二人打得火热,据说因为是初恋,彼此相识时都是少年,中年时旧情复炽,恋情会有种惊人的娇嫩。她跟随他们搬到一幢新屋里去,冷眼旁观,像吃多了隔夜饭,一天天的消化不良。偏看的不是消化科,看的都是挂牌心理医生,医生越看越多,她好像真的发作起厉害的精神病来。她母亲和生人介绍她时,总说:“这孩子精神不大好。”
但是有一天,葛淑贞洋洋喜气盈腮,拉着她的手说:“兰兰,过两天妹妹来了,你可要和人家好好相处呀。”
她心里冷笑,看来姓林那个倒霉鬼和她一样,也要来受这两人辣眼睛的荼毒了。
林未眠来的那天,下着雨,她下车时,她站在窗边往下看,小小的一个,慢吞吞地随她父亲上来了,进屋外边热闹了好一会儿,葛淑贞才来叫她,说:“快出来见见妹妹。”
她开门出来,看见沙发上的那个小女孩子,内心却吃了一惊,她坐在那里,浑身带着怯意,却又很要强,脊背挺得笔直。质地粉粉的,眼珠子像是光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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