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的铡刀活生生地切下了脑袋……虽在夏日,但每逢听到这些消息,全家人却感觉到冥色四合、寒风瑟瑟。
程瑶田依旧穿得一尘不染,但身体已瘦弱不堪,立起时犹如一根竹竿挑起一套衣服。他常站在门口眺望天空。这年的夏天,总是有雨,雨打枫树,点点滴滴,总有一番清冷。天上很少见到太阳,阴沉沉的,叫人胸闷,叫人心虚,叫人感到无望。
房屋不再是他的房屋,田地不再是他的田地,但他觉得,事情正如这没完没了的雨水,还没有结束。
采芹总是呆在新的家中,与母亲终日厮守,不肯出门一步。有时候,她会坐在窗前,去想念田野、风车、木船与水牛,更想念杜元潮与邱子东。杜元潮、邱子东,邱子东、杜元潮,他们两个是被轮番想念的,不过想念得更多的是杜元潮。一番想念之后,往往是一番悲伤。她忽然地觉得,他们与她生分了———整个世界都与她生分了,就她独自一人了。这种感觉是两年前她与杜元潮在田野上玩耍,然后走失了,环顾四周只见田野茫茫空无一人时的感觉。如果母亲这时不在她身边,她就会自己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杜元潮敲开了邱子东家的门。
邱子东一见杜元潮,立即跑了出来。
杜元潮什么也没说,头里走了。
“去哪儿?”邱子东跟在他身后问。
杜元潮只顾往前走着。
杜元潮口吃,本来说话就少,而一旦见到邱子东,就会更加口吃,因此,他在邱子东面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特别使他灰心的是,邱子东长了一张特别会说话的好嘴,唧唧呱呱,一路畅通,流利无比,而他呢,是个结巴,越结巴就越结巴,到了极处,竟脸红脖子粗,半天才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来,像被人双手死死掐住了脖子一般,又好像是刚从冰窟窿中被人救起似的。若是一时无法避开邱子东,那么,他永远是低头蹲在地上,或是默默地呆在角落上。那时,他的脑袋里空空的,却又涨涨的,十分的沉重。偶尔,他会抬起头来看一眼邱子东,十有八九,他见到的邱子东,都是头微微上扬,一副傲慢、目中无人的样子。邱家崩排后,邱大少爷邱子东,蔫了许多,但在杜元潮面前,他骨子里却还是邱大少爷。
邱子东紧追几步,走到杜元潮并排的位置上:“是去看采芹吗?”
杜元潮仍不作答。
采芹家的门关着。
他们屋前屋后地转着,可就是不见采芹开门走出来。
邱子东说:“我们唱歌吧,她听见了,就会出来的。”说罢,咽了咽唾沫,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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