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燃起的火,还未等熊熊燃烧,就熄灭掉了。
日子是潮湿的。
油麻地的人无论是到哪儿都屁股沉,见到什么就一屁股坐下去,坐下去就不想再起来,都是因为这雨,这千年不枯的雨。它下给油麻地一代又一代人看,它既养育着他们,也麻木着、钝化着他们。油麻地的人脸色永远是苍郁的,手心永远是潮湿的,目光永远是呆滞的,口齿永远是木讷的。
躯体矮小,脖子短,两肩胛耸起,耷拉着眼皮,如此形象与体形,也是因为雨;雨潮湿了衣服、被褥,一年里,他们常常蜷缩着,久而久之,就落得这番模样。
这雨使油麻地的人很难变得清醒、执着。这雨弱化了油麻地男人们的血性与复仇的火焰。
但这被潮湿的草木所覆盖着的烧不出头的火,却也是难以熄灭的。一旦得到拨弄,将火翻到表层,如果再得干焦的柴火,其燃烧的凶狠也将是十分可怕的。
现在,油麻地的两个书生,正在非常有心计、有章法地拨弄着这一处一处只是冒着淡淡青烟而蛰伏于深处的多年暗火。他们要将这星星点点的暗火变为亮丽而凶猛的明火,并烧向一个方向。
深夜,邱子东家。
邱子东说:“已经整了五十页材料了,可以揭锅了。”
杜元潮不停地嗑着瓜子,不言语。
邱子东用手掂了掂那份厚厚的材料:“足可以打发他了。”
杜元潮说:“等……等等吧。”
邱子东指着杜元潮的鼻子:“你这人一辈子胆小,一辈子多虑,一辈子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杜元潮有点儿恼羞:“还是等……等等吧。”
“我知道,你不就是惦记着想从朱瘸子那里得一枚重磅炸弹吗?是有道理。朱瘸子实际上就是李长望独自一人的贴身跑腿,他知道李长望的事情肯定比谁都多,而且有些事情,李长望是非得有他帮忙不可的。可是,你能指望这个鬼瘸子向你提供什么吗?我们不是已经几次靠近他都未能找到一丝空隙吗?”
“你……你别……别忘了他……他是个赌……赌棍。”
“赌棍又怎么样?”从前的少爷邱子东从来就瞧不上杜元潮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哼哼唧唧、黏黏糊糊的劲头。
“还……还是等……等一等吧。”
后来的事实证明,耐心是一种比任何一种品质都更具杀伤力的品质。
第二部分鬼雨/梨花雨(7)
初春的一天,杜元潮偶然得到一个消息:朱荻洼在五里外的丁家渡赌博输了,因欠人家的钱,被捆绑住,那边暗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 / 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