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坐飞机,乘火车,师里派车在车站接到我,我到师里坐了一会,就来了。”
我与妈妈相对而视,沉默无语。
妈妈比我临下九连回家休假见她时,明显消瘦了。她脸上失去了往常那乐悠悠
的神采,眼圈周围有些发乌。
“你……怎么不给妈写信?”
“回国后事情太多。”
“你……你知道妈这些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呀! ”妈妈眼泪汪汪,“妈是从报
纸上……看到你们九连……妈才知道你没……”
我无言对答。
“那天晚上,妈要了三个多小时的电话,才……才好不容易要到‘雷神爷’。
谁知,竟挨了他一顿……臭骂,打那,妈就夜夜做恶梦,一会梦见‘雷神爷’用手
枪指着你,让你去……去炸碉堡,一会又梦见你满脸是血,呼唤着妈妈……”妈妈
抹着泪,“妈知道在那种时候打电话也不应该,可‘雷神爷’他……他也太不讲情
面了! 妈是快往六十岁上数的人了,生来也不是怕死鬼!可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呀,
要死,妈宁愿替你去死!”妈妈伤心地抽泣起来。
我该说啥呀?我没有资格责怪亲爱的妈妈!
妈妈的老家在皖北。早年间外祖父一家一贫如洗,妈妈八岁上就卖给了地主当
丫头。一九三八年,国民党政府为躲过日寇南逃,炸开了花园口黄河大堤,造成了
豫东、皖北骇人听闻的黄泛。咆哮的洪水使外祖父一家全部丧生。妈妈当时十六岁,
她是抱着地主家一只洗衣的木盆,才大难未死!当年秋,她只身流浪到沂蒙山投身
革命,后来当过团卫生队的卫生员、护土长、“地下医院”的指导员,师卫生科长
……再后来她随大军打济南,战淮海,长驱南下……妈妈参加过上百次战斗,满满
一手帕勋章闪耀着她光挥的历程。她那九死一生的传奇经历,能写一部比砖头还厚
的书啊!……
而我,只不过刚刚参加了一次战斗!
我感到心中燥热难挨,便摘下了军帽。
“天!这……这是怎的?”妈妈发现了我额角上的伤疤,“是……是枪伤?”
“不是。是被手榴弹片儿划了一下。”
“天呀!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妈妈的声音在打抖,“疼,还疼
吗?”
我摇了摇头。
望着不时拭泪的妈妈,我心中象打翻了个五味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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