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他也不敢从容的去这么 办;星星们——在他眼中——好似比他还着急,你碰我,我碰你的在黑空中乱动。祥子不敢 再看天上。他低着头,心里急而脚步不敢放快的往前走。他想起了这个:既是拉着骆驼,便 须顺着大道走,不能再沿着山坡儿。由磨石口——假如这是磨石口——到黄村,是条直路。 这既是走骆驼的大路,而且一点不绕远儿。“不绕远儿”在一个洋车夫心里有很大的价值。 不过,这条路上没有遮掩!万一再遇上兵呢?即使遇不上大兵,他自己那身破军衣,脸上的 泥,与那一脑袋的长头发,能使人相信他是个拉骆驼的吗?不象,绝不象个拉骆驼的!倒很 象个逃兵!逃兵,被官中拿去还倒是小事;教村中的人们捉住,至少是活埋!想到这儿,他 哆嗦起来,背后骆驼蹄子噗噗轻响猛然吓了他一跳。他要打算逃命,还是得放弃这几个累 赘。可是到底不肯撒手骆驼鼻子上的那条绳子。走吧,走,走到哪里算哪里,遇见什么说什 么;活了呢,赚几条牲口;死了呢,认命!
可是,他把军衣脱下来:一把,将领子扯掉;那对还肯负责任的铜钮也被揪下来,掷在 黑暗中,连个响声也没发。然后,他把这件无领无钮的单衣斜搭在身上,把两条袖子在胸前 结成个结子,象背包袱那样。这个,他以为可以减少些败兵的嫌疑;裤子也挽高起来一块。 他知道这还不十分象拉骆驼的,可是至少也不完全象个逃兵了。加上他脸上的泥,身上的 汗,大概也够个“煤黑子”的谱儿①了。他的思想很慢,可是想得很周到,而且想起来马上 就去执行。夜黑天里,没人看见他;他本来无须乎立刻这样办;可是他等不得。他不知道时 间,也许忽然就会天亮。既没顺着山路走,他白天没有可以隐藏起来的机会;要打算白天也 照样赶路的话,他必须使人相信他是个“煤黑子”。想到了这个,也马上这么办了,他心中 痛快了些,好似危险已过,而眼前就是北平了。他必须稳稳当档的快到城里,因为他身上没 有一个钱,没有一点干粮,不能再多耗时间。想到这里,他想骑上骆驼,省些力气可以多挨 一会儿饥饿。可是不敢去骑,即使很稳当,也得先教骆驼跪下,他才能上去;时间是值钱 的,不能再麻烦。况且,他要是上了那么高,便更不容易看清脚底下,骆驼若是摔倒,他也 得陪着。不,就这样走吧。
大概的他觉出是顺着大路走呢;方向,地点,都有些茫然。夜深了,多日的疲乏,与逃 走的惊惧,使他身心全不舒服。及至走出来一些路,脚步是那么平匀,缓慢,他渐渐的仿佛 困倦起来。夜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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