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而美艳的虎妞。他木在了那里。他的胆气,希望,恐惧,小心,都没有了, 只剩下可以大可以小的一口热气,撑着他的全体。这口气使他进就进,退便退,他已没有主 张。
次日晚上,他拉着自己的铺盖,回到厂子去。
平日最怕最可耻的一件事,现在他打着哈哈似的泄露给大家——他撒不出尿来了!
大家争着告诉他去买什么药,或去找哪个医生。谁也不觉得这可耻,都同情的给他出主 意,并且红着点脸而得意的述说自己这种的经验。好几位年轻的曾经用钱买来过这种病,好 几位中年的曾经白拾过这个症候,好几位拉过包月的都有一些分量不同而性质一样的经验, 好几位拉过包月的没有亲自经验过这个,而另有些关于主人们的故事,颇值得述说。祥子这 点病使他们都打开了心,和他说些知己的话。他自己忘掉羞耻,可也不以这为荣,就那么心 平气和的忍受着这点病,和受了点凉或中了些暑并没有多大分别。到疼痛的时候,他稍微有 点后悔;舒服一会儿,又想起那点甜美。无论怎样呢,他不着急;生活的经验教他看轻了生 命,着急有什么用呢。
这么点药,那么个偏方,揍出他十几块钱去;病并没有除了根。马马虎虎的,他以为是 好了便停止住吃药。赶到阴天或换节气的时候,他的骨节儿犯疼,再临时服些药,或硬挺过 去,全不拿它当作一回事。命既苦到底儿,身体算什么呢?把这个想开了,连个苍蝇还会在 粪坑上取乐呢,何况这么大的一个活人。
病过去之后,他几乎变成另一个人。身量还是那么高,可是那股正气没有了,肩头故意 的往前松着些,搭拉着嘴,唇间叼着支烟卷。有时候也把半截烟放在耳朵上夹着,不为那个 地方方便,而专为耍个飘儿①。他还是不大爱说话,可是要张口的时候也勉强的要点俏皮, 即使说得不圆满利落,好歹是那么股子劲儿。心里松懈,身态与神气便吊儿啷当。
不过,比起一般的车夫来,他还不能算是很坏。当他独自坐定的时候,想起以前的自 己,他还想要强,不甘心就这么溜下去。虽然要强并没有用处,可是毁掉自己也不见得高 明。在这种时候,他又想起买车。自己的三十多块钱,为治病已花去十多块,花得冤枉!但 是有二十来块打底儿,他到底比别人的完全扎空枪更有希望。这么一想,他很想把未吸完的 半盒“黄狮子”扔掉,从此烟酒不动,咬上牙攒钱。由攒钱想到买车,由买车便想到小福 子。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自从由大杂院出来,始终没去看看她,而自己不但没往好了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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