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手们得了手,失了东西的破口大骂。喧嚣,叫闹,吵成一片,谁也 不肯动,人越增多,越不肯动,表示一致的喜欢看那半死的囚徒。
忽然,大家安静了,远远的来了一队武装的警察。“来了!”有人喊了声。紧跟着人声 嘈乱起来,整群的人象机器似的一齐向前拥了一寸,又一寸,来了!来了!眼睛全发了光, 嘴里都说着些什么,一片人声,整街的汗臭,礼教之邦的人民热烈的爱看杀人呀。
阮明是个小矮个儿,倒捆着手,在车上坐着,象个害病的小猴子;低着头,背后插着二 尺多长的白招子。人声就象海潮般的前浪催着后浪,大家都撇着点嘴批评,都有些失望:就 是这么个小猴子呀!就这么稀松没劲呀!低着头,脸煞白,就这么一声不响呀!有的人想起 主意,要逗他一逗:“哥儿们,给他喊个好儿呀!”紧跟着,四面八方全喊了“好!”象给 戏台上的坤伶喝彩似的,轻蔑的,恶意的,讨人嫌的,喊着。阮明还是不出声,连头也没抬 一抬。有的人真急了,真看不上这样软的囚犯,挤到马路边上呸呸的啐了他几口。阮明还是 不动,没有任何的表现。大家越看越没劲,也越舍不得走开;万一他忽然说出句:“再过二 十年又是一条好汉”呢?万一他要向酒店索要两壶白乾,一碟酱肉呢?谁也不肯动,看他到 底怎样。车过去了,还得跟着,他现在没什么表现,焉知道他到单牌楼不缓过气来而高唱几 句《四郎探母》呢?跟着!有的一直跟到天桥;虽然他始终没作出使人佩服与满意的事,可 是人们眼瞧着他吃了枪弹,到底可以算不虚此行。
在这么热闹的时节,祥子独自低着头在德胜门城根慢慢的走。走到积水滩,他四下看了 看。没有人,他慢慢的,轻手蹑脚的往湖边上去。走到湖边,找了棵老树,背倚着树干,站 了一会儿。听着四外并没有人声,他轻轻的坐下。苇叶微动,或一只小鸟忽然叫了一声,使 他急忙立起来,头上见了汗。他听,他看,四下里并没有动静,他又慢慢的坐下。这么好几 次,他开始看惯了苇叶的微动,听惯了鸟鸣,决定不再惊慌。呆呆的看着湖外的水沟里,一 些小鱼,眼睛亮得象些小珠,忽聚忽散,忽来忽去;有时候头顶着一片嫩萍,有时候口中吐 出一些泡沫。靠沟边,一些已长出腿的蝌蚪,直着身儿,摆动那黑而大的头。水忽然流得快 一些,把小鱼与蝌蚪都冲走,尾巴歪歪着顺流而下,可是随着水也又来了一群,挣扎着想要 停住。一个水蝎极快的跑过去。水流渐渐的稳定,小鱼又结成了队,张开小口去啃一个浮着 的绿叶,或一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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