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奇怪……”

目光落在双眸紧闭、面容平静的年轻帝王，沈芝疑惑地摸着下巴，围绕脸色苍白的睡美人左右打转。

林时昭的一魂一魄消失了。

“是因为太痛苦所以分割出分体抵消吗……”

不对。

早在最初为林时昭压制龙血，对方所收到的苦痛不比现在轻松得多。而现在失踪的一魂一魄，目的是——

“啊，想起来了……”

似乎想到什么，沈芝恍然大悟，一身轻松地坐回了摇椅上。

摇椅消闲自在地摇晃着，他侧过头盯着床上昏迷的帝王，心中渐渐生出些不悦的情绪。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林时昭现在应该去找小酒了吧？

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应该只有疯狂的、无尽的交配吧。

随着人族血脉被蚕食，兽性意识会占据高地，本能地去搜寻那已经和他欢爱过的、独属于他的母兽。

龙族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种族。

愈是纯种的龙族，这种变态的心理就越顽固。

而当林时昭陷入血脉剥离的苦痛之中，这种龙族的本能要他毫无目的地占有他的雌兽。

如果对方现在清醒的话，就应该知道找叶敬酒欢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他现在首要关注的应是剿灭被幻境命运推搡着前进的花不笑，以及与柳奎遥一起堕入虚空的岑澜。

当然，即使现在清醒也有些晚了。

岑澜在幻境中彻底苏醒，不久后花不笑也该苏醒。

——林时昭如今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

所以才需要他来想办法，想办法保住这个唯一有可能修复登仙桥的、血脉返祖的混血龙族。

或许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聪明也说不定。

但，果然还是……

“有点……不爽……”

坐着摇椅悠哉摇晃的高大少年自言自语，目光出神。

·

沈芝不需要睡眠。

实际上在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正和实验对象做爱后，他很难睡着。

那种细密的、锯齿形状的嫉妒正在撕咬着他的心脏，而他却不能做些什么。

他要等林时昭苏醒，要和对方谈清现在的局面，要对方知晓怎样才能获得一线生机，还要——

“……回来了。”

沈芝的目光快速钉在林时昭的身上，对方原本缺失的一魂一魄已经回归本体。伴随着心满意足的极致愉悦，林时昭那可怜的、终日抹不去的苍白甚至恢复了几分红润。

沈芝：“……”

怎么回事？

这种想把实验对象原地焚烧的心情……

林时昭睁开了眼。

他原本犹如黑曜石的一般漆黑的眼瞳已经完全妖异化，成为独属于纯血龙族的黄金兽瞳。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红色的床幔上，紧接着，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淡淡扫过摇椅上的沈芝，在对方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不问问我对你的身体做了什么吗？”

重拾心情，沈芝满脸笑容地站到林时昭床榻前，微微欠下身，直视对方的眼神，“陛下？”

“朕知晓朕的身体如何。”

林时昭手抵着床榻坐了起来，他靠在床背上，双手随意搭在一起，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你认为朕输定了，不是吗？”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有着皇族的高贵、优雅……与傲慢。

“不是我认为，事实摆在眼前，我想您也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您认为呢？”

沈芝轻笑，转身坐在了龙榻上，双指并紧点在林时昭的眉心上，灵力瞬间扫过帝王的整个身体，沈芝收手，叹了口气，“还是差点。看来小酒需要再等一等了。”

“你已经和他谈过了？”

林时昭任由他检查，意识回归本体，他很快知道自己昨夜做了些什么，唇角不由勾起，“他确实有些心急。”

已经心急到假扮为人族新娘，试图接近他了。

“在您昏迷的那段时间谈过了。毕竟人家货真价实的真·道侣和宝贝师尊都在虚空嘛。”

沈芝刻意加重了‘真’字，林时昭唇角的笑意迅速消失。

血脉的觉醒令林时昭因雌兽的不忠受到触怒。

沈芝慢悠悠道：“自己作为生阵想尽快杀掉您这个死阵，结束幻境，也是情理之中。”

他说着，探究地看向林时昭。

然而这位年纪轻轻城府就已极深的帝王不露一丝情绪，这让沈芝很难窥探到对方的真实想法。

……也对。

毕竟当初和对方相识，沈芝就已经知晓这个眉眼阴郁的小鬼不是个好对付的角儿。

“我很好奇。”

沈芝摸了摸下巴，林时昭没有搭话，他便自顾自地问了下去，“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在做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试图阻止一下呢？

”

林时昭对妖族血脉的厌恶，对大雁国皇位的渴望，沈芝比任何人都清楚。正因如此，他现在对林时昭格外平静的态度感到困惑。

他还以为对方会试图自杀，毕竟被妖族血脉充斥全身一定会让林时昭感到极致的恶心。

虽然那会让沈芝感到失望无趣。

但林时昭没有，这个聪明的小鬼甚至已经猜到沈芝正谋划着什么。

比如……救下他的性命。

林时昭认为自己并没有回答他的义务。

救他性命，是沈芝个人所为，与他无关。

自他与叶敬酒相识、欢爱，逆鳞生长，血脉反向净化，龙族的血液如今充斥他的身体经脉。

他感到恶心，呕吐，母妃所为他灌输的思想让他认为这种血脉无比肮脏。

但同样的，为他带来了生命的奇迹。

以及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新的人生。

虽然暂时还未弄清沈芝到底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但林时昭没有理由拒绝。

尤其是在他……已经有了自己雌兽的情况下。

“泅渊异动的妖兽们似乎还未被逍遥派的人镇压下去。”

林时昭垂眸，有规律地敲点着手背，“你打算从那里下手？”

“那是唯一能救下你性命的办法。”

沈芝回到摇椅上，笑着同林时昭谈话，“不过恐怕此后的十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你都无法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当然，一旦你出现，这世道也要变了。”

一切都要看林时昭自己的造化。

“到那时，我会经常看望你的。”

“带着叶敬酒？”

沈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看向林时昭，这位阴郁俊美、眉眼轮廓极为深邃的帝王丝毫没有退让的架势，金色的兽瞳同沈芝对视，带着独属于高位妖族无机质的、冰冷的审视。

……也罢，毕竟是以后的事。

“我会带着他的。”

林时昭的苏醒带来的是沈芝记忆的解放，他颔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是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你并没有告诉我你的目的。”林时昭说。

“是吗？现在告诉你也没有必要，毕竟你太弱了。”

如果遇上柳奎遥，估计会死得很惨。

毕竟他是接了林时昭的委托，才放着自己好好的摘星阁不干，被迫卷入这场注定失败的阴谋之中的。

说起来那家伙也掉进虚空里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岑澜灭得渣都不剩。

沈芝耸了耸肩，“你能在泅渊活下去就行。”

可别再让他收拾烂摊子了。

·

谈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允。”林时昭淡淡道。

一名妖族侍卫进入陛下寝宫，听到林时昭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跪了下来，额头冷汗直流，“陛下，您醒了。……方才有位狐妖带着沈大人的妖牌请求见沈大人一面，我见那妖牌为真，又知道沈大人就在陛下寝宫，便一时冒然失礼，敲了陛下寝宫的宫门……”

“无妨，退下吧。”

“遵命，陛下。”

“看来陛下刚一结束，小酒就匆匆来找我了？”

时间对的上，沈芝心情愉悦地站了起来，指了指门外，“那陛下，我就先出去了？”

林时昭看了眼他，冷淡地收回目光，“你打算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啊……”

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刚生出的愉悦感立刻消失了。

一切都是为了面前这个臭脸的实验对象。

沈芝哀怨地叹了口气，“可能会说点会让陛下高兴的事情吧。”

“毕竟美人投怀送抱，可是很难得的事情……”

——

在充斥身体的性器最后一次射精，消失后。

叶敬酒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

他低头看自己，除了欢爱后身体上留下的红肿淤痕、凌乱大开的衣裳，原本充斥身体的那种粘腻感全然消失了。

原本被液体灌满的小腹也重新变得平坦。

就像是一场畸形怪异色情的春梦，一切能够指认犯罪者身份的证据都不见了。

他合上衣服，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床榻上的花铃。

小姑娘睡得四仰八叉，嘴角还有半干的口水印。

叶敬酒悄悄松了口气。

即使犯罪者的身份无法用证据证实，叶敬酒也清楚地认识到对方是谁。

林时昭绝对已经醒了。

他必须去见沈芝，弄清楚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

“原来小酒假扮了妖皇新娘啊。我说呢……”

那小鬼刚苏醒的时候那么高兴。

沈芝叹了口气，他紧搂着叶敬酒的腰，当做没有发现对方身体的异样，埋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嗅了嗅。

毕竟刚刚叶敬酒说要见他时所用的身份，是沈芝的情人嘛。

怀里的少年试图推开他，沈芝加紧搂腰的力度，怀里的少年身体猛地一僵。

看来昨晚林时昭做得很过分啊。

沈芝心里酸涩地想。

他面上不显，“小酒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乖乖等待啦。”

“什么意思？”

叶敬酒问，“林时昭已经醒了，他会乖乖让我杀了他？”

“嗯，是这样的。”

沈芝想了想，决定了接下来要说的谎话。

“我为林时昭进行的血脉反向净化，大大激发了他的兽性。他现在的人类意识并不清醒，更多的是兽性本能。小酒应该是被陛下当作了雌兽吧？你既然知道他苏醒，应该能清晰感受到他现在的状况。”

这原本是他预料的情况。

可那小鬼仅仅只是被兽性本能短暂地支配了一下，刚才和他对峙，居然一点不落下风。

真是让人挫败。

沈芝伸出食指，“龙族这种种族，一旦有了自己的雌兽，就成了稀有的痴情种。你既然有了人族新娘这一层身份，他肯定会顺手牵羊，借势而上，让你成为他真正的新娘。”

……怎么可能？

林时昭几次昏迷，如今的幻境早已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叶敬酒一愣，“可他应该知道现在的局面不容乐观。我出来一趟，发现师尊已经消失，他和大师兄遇到了一样的状况，对吧？”

他求证地望着沈芝。

视线里沈芝不可置否地点头。

果然……

叶敬酒心中松了口气，果断敲下定论，“那这对林时昭来说绝对不是好事。他怎么会因为我就放弃追杀师尊他们？”

不容乐观？

岂止是不容乐观，简直是死到临头了啊。

正因为死到临头，他现在才需要小酒陪他们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嘛。

沈芝耸了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思想兽化的林时昭，其实我也摸不大清他究竟想做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小酒，他会主动让你接近他。你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到星图预示日到来，他的血脉净化正式完成，到时候，我会让你刺穿他的心脏的。”

刺穿林时昭的……心脏？

沈芝和他这样说。

只要杀了林时昭，大师兄和师尊他们就会回来。

只要杀死林时昭……

叶敬酒目光闪烁，他用力抓紧衣袖，不再抵抗沈芝的亲近，只低声问，“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小酒。”

沈芝眼底满是笑意，他环抱着怔在原地的少年，脸贴过去与少年耳鬓厮磨。

他循循引诱，藏满笑意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你一定能杀死他的，小酒。”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