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机混进人群离开的淮很快将「找到沈芝」的信息通过秘密渠道汇报给阁主。

阁主却告知淮，沈芝正在摘星阁，而他找到的带有「沈芝气味」的修士并非沈芝，而是那个在情报中已经死亡的叶敬酒。

考虑到泅渊那位诞生的新皇，淮对此并不震惊，反而坦然地接受。

“原来他在那……”通讯另一头的阁主正与旁人交谈。

淮默默听着通讯器传来的交谈声过了许久停息，这才开口道：“阁主，您需要属下接下来怎么做？”

“先呆在那。”

“燕淩卿已经察觉到属下有所不对，在属下身上施下追踪法咒，加之岑澜出关。属下以为暴露的可能性会很大。”

“你的伪装我向来放心，淮，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

察觉到阁主的不耐，淮不由压低头颅，“属下自然不会让阁主失望。”

阁主发出满意的笑声，接着吩咐淮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这是个必死无疑的任务，但淮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等到时候，你只管让我附身就好。”

阁主道：“放心，淮，你若立功，我不会让你死的。”

淮对阁主的话深信不疑，他深知阁主所修炼的邪术几乎无所不能，也亲眼见过阁主将旁人死而复生。

他不仅是阁主的属下，更是阁主的信徒。

“愿为您永生效劳。”淮恭敬道。

通讯挂断没一会儿，丹房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时淮正在炼制草药，将这些初步处理的半成品送给内门弟子进行秘密加工。

“叩叩——”

淮抬头，就见一个时辰前才见过面的燕淩卿来到了丹房。他心里一沉，面上装作一副格外惊喜的模样迎了上去。

“大师兄，您怎么会来丹房，您是来找芸丹尊的吗？”

王水一届外门弟子，自然没有资格认芸丹尊为师尊，因此称呼上格外小心。

燕淩卿温和点头，“有劳你代我通知芸师姑。”

王水应了一声，立刻按照丹房的通知程序叫来了芸丹尊，一举一动没有任何差错。

倘若这王水真是伪装，那他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不止演技，对方甚至能在短时间内摸透逍遥派丹房的内部规矩，这手段极为可怖。

先前燕淩卿曾赠送王水一张符咒，这符咒明面上是为保命，实则能够监视对方一举一动。可对方没有丝毫异常之处，如同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一般做着事情。

……莫非真的是陆鸣误会了这少年？

事实上，逍遥派每年被各门各派安插的奸细多不胜数，身份多是像王水这样的外门弟子。兴许陆鸣真的是疑心疑鬼，错怪了王水。

况且，师弟死而复生的事情直到到逍遥派之前都只有他一人知道，这少年即使是混进来的奸细，也不可能刚好那么巧是针对师弟而来……

芸丹尊前来，燕淩卿浅言叙旧几句便准备离开。他原本也只是在去见卢师叔的路上顺道过来探察一番这少年身份虚实，这会儿未能查出什么，只好去梵青谷找卢师叔。

当然，燕淩卿并未撤回对王水的监控。

他与陆明一般，直觉上认为这少年有些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抱着对王水的怀疑，燕淩卿离开了丹房。

看来这个身份已经不安全了。

继续炼制着草药，淮心不在焉地想。

他需要物色一个新的身份。

一个能够靠近叶敬酒，完成阁主交予他任务的身份。

燕淩卿似乎去了梵青谷……

有了。

——

“他怎么会不在？！他怎么会不在？！他去哪了？！他会受伤的，会受伤的！该死，我就不该出来！不该不该！！！”

“麻烦冷静点好嘛？你现在看起来真的一副蠢样。”

柳奎遥慢悠悠叹了口气，沈芝一副接近暴走的模样，地上散着一滩破碎的通讯器。

事情发生在他们决定合作之后。

柳奎遥先和沈芝稍稍切磋了一番，结果证明尽管柳奎遥死而复生后实力暂时削弱，但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他仍能把沈芝揍得奄奄一息。

沈芝吃了颗丹药便满血复活，他在柳奎遥面前仍不肯示弱，便是两人协议好，他忙不迭同小酒通讯，急忙见到小道侣的俏脸，通讯器通讯了好一会儿，都未曾被另一方接通。

而后沈芝那副虚伪的笑脸难以维持地沉了下去。

他焦躁地磨着牙齿，摩挲着胸前的玉瓶，一遍又一遍地向小道侣通讯，结果无一例外。

沈芝彻底变了脸色，他直接在柳奎遥的小世界冒犯地感应着自己的小世界，在感知到自家道侣从自己的小世界凭空消失之后——

沈芝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柳奎遥虽然知晓对方是个一等一虚伪的高手，但仍为对方的变脸速

度感到赞叹。

幸好没过多久，淮的通讯就发了过来。

综合信息，柳奎遥很快确定淮感应「沈芝气息」的人实则为叶敬酒，而对方已被燕淩卿发现，进入逍遥派了。想来无需多久，闭关十年的岑澜也会知晓对方死而复生的事情。

“嗯……事情好像回到了起点，或许比那还要糟糕？”

柳奎遥活动手指，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必要合作了，沈神医？”

“不，我还有底牌。”

完全失去笑意的沈芝彻底抛却了他的伪装，此刻他眼眸阴沉，高大健壮的背影透露着强烈的压迫感。

“什么底牌？”

柳奎遥注意到对方的发尾稍稍发白，他挑眉，“你可别在这时候发疯。”

叶敬酒意外回到逍遥派，沈芝的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人都不在他这里，沈芝还有什么能做的？

“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沈芝克制地摩挲了一下玉瓶，将脑内那些混乱的声音压下，“我在小酒的身体里放了一个法印，那法印可以将他即刻传送回小世界，但需要小酒遇到致命危险才能发动。”

哦？传送法印？真是聪明的做法。

柳奎遥挑眉，眼眸微眯，“那看来需要淮。”

沈芝焦躁道：“但问题是有岑澜在！有小酒身亡的事情在先，这次岑澜绝对会把小酒保护的很好，你的属下根本没可能对小酒下手。”

这倒是实话。

柳奎遥沉吟片刻，忽地出声问道：“你的法印，致命攻击必须是一瞬间的吗？”

“你是指慢性毒药？倒也不是不行，我也有自信让小酒在传送来的下一刻消解毒性。但这不行。”

沈芝道：“就算你的属下有办法给小酒下毒，毒不被发现，可这天底下的医修不止我一个，解毒不是多难的事情。”

“你特制的也不行？”

“那是专门杀人用的！没有后悔步骤！我怎么可能对小酒下手！”

“唉。”

柳奎遥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没用。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我来出手了。”

“你？”

沈芝犹疑问，“你有什么办法？”

“不能瞬间击杀，不能下毒，那就下咒嘛。”

柳奎遥笑眯眯道：“刚好，这摘星阁最不缺的就是法咒了。”

很快，柳奎遥将一切吩咐给了淮。

通讯结束，一旁的沈芝脸色犹如锅底，黑得如同自家老婆被人绿了一般。

“好歹也独享十年，倒不必露出这幅表情。”

如果不是沈芝还有点用，柳奎遥当真要把这碍眼的家伙折磨分尸。

“正是因为十年……”

沈芝无惧他的杀意，表情很臭，“算了，这种甜蜜之后的痛苦你这辈子都不会懂得。”

他们打了一架。

打完架后的小世界一片狼藉，之前豪华惊艳的楼阁已经成为废墟，连带着逗留在小世界中的摘星阁的尊贵客人都成了一滩肉饼，

柳奎遥躺在废墟之中，懒洋洋道：“能让小可爱回来，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沈芝被锤烂大半边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好在头颅还是完整的。他知道柳奎遥想说什么，望着血色的天空，道：“那不可能，小酒会精神崩溃的。”

“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糟糕。以我的经验来看，虽然小酒胆子是小了些，但忍耐力可是很强的哦。”

柳奎遥笑眯眯道，“无非是把局势搅乱，让所有人都知道小酒双性炉鼎的身份，知晓他死而复生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干嘛不做？你怕的不就是小酒恨你吗？”

“怕？哈哈哈……”

柳奎遥像是听到了格外好笑的话，胸膛震动了许久，“我怎么会怕他恨我？他已经足够恨我了。而这种恨，早就在一开始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他不怕少年恨他，尽管回想当初，柳奎遥确实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一丝轻微的歉意。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恨意也是不错的养料，只要能够被少年强烈地注视着，柳奎遥就打心底感到兴奋愉悦，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狂跳。

他怕的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像荒州那夜一般，少年说要与他划清干戈，此后再不在意他的一切。

那会让柳奎遥扭曲成一团充满嫉妒的怪物。

沈芝没兴趣深入问他，他点到即止，在思考少年回来之后他需要做什么。

结果很可悲。

沈芝悲哀地发现，哪怕少年能够回来，事情败露的现在也能稍微延缓局势。

他可爱的小道侣最终会离开他，并在恢复记忆后恶心他厌恶他。

这让沈芝心如刀割。

他不能容忍少年离开他。

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

，沈芝愿意研制出解决他双性炉鼎情欲的丹药。

但如今，如今不行。

计划需要改变了。

沈芝想，他需要找到一个新的双性炉鼎，来为接下来的计划进行实验、试错。

他必须成功。

小酒会和他在一起的。

永远。

对。

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