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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礼崩乐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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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未婚夫牵着平安入席。

人不多,十个内的溥家晚辈,周父母,和最后到来的溥父母。

溥母刚和马来通完话,原是溥老太太不满意婚礼场地,她调和还来不及。老太太又说等她电话。

溥父发话,平安特殊,事情不要做得毫无回旋余地,这件事不宜办得声张,在马来关不上门,在这里就自家人。

凹字形餐桌,填满整厅,中间道儿留给一溜儿厨子布菜,人看对面餐盘,都看不太清。溥父坐到尽头主座右手边第一个座位,与溥母并排而坐,让主座空着,他望了入座所有人一眼,笑着说:“小周生日,气氛活泼一点,就跟年轻人开party一样。”

管家前来在溥母耳旁说了句,姑爷收了您的礼物,只不过说是过后送他们婚宅,又补充了句:“平安送的礼物,他俩一起送到车里了。”

溥母点了点头,又看到平安坐在周净身旁,每个椅子间距一样,就他俩位置尤其近,显眼得很,这椅子又沉,不知谁替平安挪的。

溥母主持举杯讲了几句,极温馨煽情,先是对着周母说:“有句老话,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在庆祝之前,周净应该先敬母亲一杯。”

几个溥家晚辈换了正装,端端正正坐着,手指摸着餐巾,眼神静静望向周净。准姑爷起身敬酒,又一道开场白,敬了在场的人。

除了平安,平安又不能喝酒。

平安双手爪子样握拢,放在小腹前,好在指甲是佣人剪过的,嵌肉里也不破皮,给打多了的灼烧感,又麻麻的,都怕再和哪个东西摩擦。还好阿净起来了,刚刚和阿净在桌底下手牵着手,阿净的手就没事。

嘟嘟趴坐在平安和下一张椅的空隙,空间很大,可是那狗偏偏把下巴搁平安膝上。平安束手无策,他又不能摸嘟嘟,他试着摸嘟嘟,毛茸茸蹭在充血的手皮上,他打着颤,却不知自己刚刚是打颤,溜过好玩一样呆呆。

周净再度坐下,他看了眼没人面前菜色,是父母家乡的菜系,又在座位背后布设几种国家料理,唯独蠢狗眼前与众不同的餐具和菜式,无时无刻不提醒大家:此处有狗。

他擦了擦嘴唇沾的酒,瞄了眼傻子想摸那狗头又缩回去的手,傻子还笑,挠到痒痒一样笑。

未婚夫把他两只手拢回,拿了张湿热毛巾,给他擦手,又摆正叉子和勺子,甚至做了小小的“请”的手势。平安抬眼看着阿净,头挪得慢,视线撞上远处的爸爸,不自觉看了眼嘟嘟,严肃了不少。

只见傻子双手并用,吃完方方正正盘子里的一角,再去吃另一角,有人考究任务一样,吃完两角开始喝汤,喝汤也是一板一眼喝,稳住勺子——很深很深的勺口儿——满满一勺喝,喝了一半的汤,再去吃盘子里剩下两角。

不消来个佣人解说,周净清楚,这是溥母乃至整个溥家养育宠物狗的量身定制,汤夹在中途喝,免得烫了冷了狗舌头,又要深勺不易漏汤,又能从底往上捞汤料,又不能全部喝完,免得其余吃不下。离了这套符合宠物狗饮食习惯的餐具,怕是也不会吃饭了。

周净没对自己生日表多一句态,仅仅是谢谢大家的祝福和准备人员辛苦了,周父没按捺住。周净再抬头,就是听到自己父亲举着酒杯起立讲几句。父亲餐桌前布微动,这是母亲踹了父亲一脚,没踹成功。

周父说:“啊,我是周净父亲,感谢大家为——犬子(他想了想的词)过生日,我们养育周净不易,他这个孩子从小优秀,也是很荣幸接下溥家的‘任务’,照顾好平安。”

溥父像是听懂了笑话,带头轻微抚掌,鼓了鼓。溥母微笑,举着酒杯应了。其余人跟着鼓掌,周母眼睛四处瞟,看尽所有脸,确认无恙,也赔着笑了笑。

周净微微笑。平安耳朵动了动,还没等他发现哪里叫他,就找不到那声了。

只见准新郎容貌生熠,起身致辞,收敛表情回忆起往事一般:“我总觉得,一个有担当的儿子、丈夫不需要表达太多,”他顿了顿,等来一阵配合的笑,接着说:“我也不善言辞,父母的养育之恩,我内心对平安的责任,对溥家的感情,它们都扎根在我心里。”

溥父母同时点头笑,溥父手抬起酒杯应,说:“婚礼加紧办,老太太晚了来。”其余人又是一阵鼓掌饮酒。戴着高高帽子的厨师趁势推着蛋糕车进入,方方正正长方体蛋糕,却是故意做得随意不失趣味,蛋糕胚子裸得整整齐齐。

平安果然抬头盯着,迟滞样笑起来。那厨师推到周净眼前,平安隔着近,也在平安眼前,平安指了指,知道是阿净的,看着阿净说:“阿净、蛋糕。”

周净边听着主厨和他耳语,看了眼傻子,说:“现在切吧。”

精瘦老主厨还点上根雕花蜡烛,他一抬手,全部灯熄灭。周净刹那没了表情,还有生日歌。

火光却不弱,人影倒在高高的墙壁,影子弹弹的,飘飘的,泡泡一样,平安睁大眼看,又被烛芯吸引,直愣愣盯着,抽走神魄一般。

他也听到了。几个溥家晚辈唱起happybirthd

ay,渐渐一齐鼓起掌来。未婚夫拢着平安肩膀在怀,暗处一只手在平安耳朵上,俩儿齐齐靠靠听着。

周净俯视平安轮廓,蠢狗嘴巴张了又闭,一副想说说不出来,张着停着几秒。他握着他耳朵,低头自己的耳朵也蹭到平安嘴唇上了,什么声也没有。

不过一分钟,灯一亮,一众厨师班子谢幕,原来刚刚他们也唱了。只留其中两位做左右手,帮周净切蛋糕。本该是推车依次分发,周净取了第一只放平安眼前,只见傻子装佯,脸是看着蛋糕的,两手却不在桌上,还不动。

一看,平安手肘搭在嘟嘟脑袋,两手自然蜷着,手心向上。未婚夫在平安的餐具翻出个甜品勺,颇无奈好玩似的,别闹了,捉起平安的手在桌上,把那勺,插在平安手心。平安手心跟受伤金鱼翻出个肚皮仰躺那样,边缘肉是白的,渗着红。

周净又取了四只顺着座位走,恰恰好顺时针先到溥父母那儿,在两人中间,他给溥父一只,叫了声爸,又给溥母一只,好玩似的问:“平安以前生日怎么过的。”

溥母乐了,说:“有意思的,他一过生日,嘟嘟有蛋糕,嘟嘟家人也有蛋糕,那种动物专吃的蛋糕,全体动物都有动物蛋糕,”她看着周净手里还有蛋糕,“往后和你说。”

周净顺着走,望到斜对面的溥家晚辈,厨师在替他们分蛋糕,当中一个看了他许久,似乎没反应他就这样看了过来,眼神躲避又回。周净朝他们挥手,意指随意用。

他走到周父母之间,先递了块给母亲,又把最后一块放在父亲面前,一手搭在父亲肩膀,从父亲身后拍了拍,俯身说:“再过三分钟,你去大门等,车开进来的那个大门,溥家有东西送。”

周父语气藏不住喜,侧着脑袋压低声音说:“是那个要走很远的门吧。”

“对,有人问,你说你等人。”

周母摸不着来头,只以为刚才亲家公交代儿子什么了,她看了眼周父,又看了眼儿子,儿子叮嘱她不用走。

周净再望却不见蠢狗身影,走近了,蠢狗餐盘瘫着半块狗啃蛋糕。他回身问佣人,没等他开口,佣人主动说:“是这样的,平安要喂蛋糕给嘟嘟吃,被我们阻止了,嘟嘟不能吃。”

佣人只当是小事,老熟人嘟嘟呀,说着说着没忍住笑音,“嘟嘟乘人不注意咬了口,佣人带它去刷牙,喝一点保健饮料。”

周净前脚刚走,嘟嘟最先反应过来,它潜伏太久了,一声没叫,就等这时候。它先是拱平安的腿,平安吃了一口,低着头。嘟嘟又整个前肢攀在平安桌沿。可这是阿净的蛋糕,平安还在发呆,佣人已经走近,这个时候错过就没有了,嘟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啃了一半,脸颊一侧蹭到奶油。

平安摸了摸嘟嘟奶油脸,又在自己脸上摸了摸,越摸越多。一个佣人带走嘟嘟,两个佣人带走平安,她们各自要为主人清洁。

等待嘟嘟的是教练的严厉呵斥,它蹲坐在后花园草坪,眼睛垂着耳朵耷拉,一声也不叫,识相得很,不容它置喙。外面蚊虫多得很,绿植茂密又堆鲜花,嘟嘟狗鼻子都给咬了。

周父候在敞开大门,远远的那种晕黄的灯,墙高,注意力在墙沿鲜花。走时和来时一样的路,感觉好陌生,问了好几个佣人,他说可以自己到。

近看才发现灯下两个黑咕咚影,周父心眼一跳,自觉是保安,待几步远了,更是眼皮连着心皮跳,两把幽幽的冲锋枪。他干笑了下,自顾自说溥家派我来的,我等人。

没人理他,他不敢越过大门外站,又没法靠墙,站也不是,又没有座位,往树下靠,脖子痒,他猛一回头,原来是虫子。他来回走动,还是虫咬满手,再回头,灯下影还是一动不动。

平安一出盥洗室就好惊喜,阿净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他傻笑起来,阿净没动。他走近,阿净:“平安,没有吃生日蛋糕。”

佣人在后面,离他们五步远。

平安手心含着,真的做错事一样,“吃了、吃。”

盥洗室在走廊尽头,头顶吊灯不同于马来溥宅溥母收藏的那些灯,山宅太老了,铜质灯昏黄透着白,影子晕晕的,边缘不清晰,门廊又是深紫近黑的木。周净望着远处餐群,像是没有说话一样动着嘴唇,陈述:“嘟嘟吃了。”

他平平常常,牵起平安的手,闲聊似的问,“平安,吃生日蛋糕、要说什么。”

平安嘴唇上下启合,积了口水,还吞了吞,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周净的手握着平安后颈连着背,低着头像是要吻他,却不吻。平安没有撒谎,是吃了啊,鼻息间有甜气,混杂着莓果和奶油。

“happy-birthday.”周净重复说给蠢狗,都不知道是谁生日了。

他们一动不动停了好久,佣人都靠近了,本不好盯着,低头看着俩人影子,晕成一团,顶头长出两个脑袋。再听到平安声音,嫩豆腐碎了一地,佣人起了层鸡皮疙瘩。

平安像是喘气,可能是哭完说话,又像是刚运动完说话,一口一个喘:“hai-pi——,”又解渴般吸了口气,再叹

气,“be-si-d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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