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小舍,老茧横生的掌心抚过门楣丹砂未干的“文昌庇佑”,竟触到些微温意。
半丈见方的号舍里,桃木案几上驱虫水痕犹湿,分明是衙役泼洒时太急。
他颤抖的手指抚过冰凉的青砖墙,
五十载以来,县试屡屡落第时撕碎的稿纸,此刻都化作沟壑间奔涌的热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蜿蜒。
远处传来礼炮轰鸣,
他哆嗦着咬开狼毫笔套——那支半秃笔的狼毫笔尖,终于要蘸上府试的墨砂。
江行舟提着考匣,步履沉稳,踏入【甲字一号】考舍。
号舍内,一方陈旧的檀木案横陈,其上“格物致知”四字刀刻深邃,墨色如铁,历年以来不知多少童生在此伏案疾书,字痕已浸入木纹。
案头一盏青瓷烛台釉色温润,限用的三根官烛,静静伫立,烛泪未凝,尚待点燃。
考舍门前竹帘低垂,以防窥视。筛落几缕晨光,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暗影。
帘外脚步声、低语声皆被阻隔,唯余一缕清风偶尔拂过,掀起帘角,又悄然落下。
角落恭桶覆着石灰,气味被压制得极淡,只待酉时更换。
江行舟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呼吸渐缓,如老僧入定。
他在等——
等那一声开考的铜锣震响,等府试考卷下发,等墨香与纸气在狭小的号舍内弥散,
等这场决定江州府二千童生命运的秀才府试,正式拉开帷幕。
天授十五年,夏。
江州府试,启闱!
府学院正堂内,檀香缭绕。
主考官周山长一袭青衫如松,面色淡然,端坐正位,案前一方朱砂砚台,墨未研而锋已藏。
四位副考官分列堂中两侧——别驾崔承业紫袍玉带,主簿柳明川执笔待录,功曹赵世衡指节轻叩童生名册,都尉雷万霆按剑而立,甲叶在静默中偶尔铮鸣。
“江州府试三场。
首场,题为志——[诛妖救灾]。
‘太湖妖灾,江州府溺毙百姓六百,毁良田数千顷。
诸生既享朝廷廪米,当以何为?’”
周山长声如沉钟,道:
“‘字三百,作一篇[诛妖救灾志],须具陈尔于太湖灾变中之作为。
且在本志中,试帖诗词一首。’
文章,以功绩、志、诗词文采,评定文章甲、乙、丙等!
府试第一场,二千童生录前八百人,黜落一千二。
诸公,以为如何?”
“周公此题,甚好!”
“我等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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